新时代的金光大道
《烟台纪事》自序
这几年，我多次来到烟台，最吸引我的是那里焕然一新的乡村。
烟台是出神仙的地方。相传渤海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神山，秦始皇三次到海上寻访仙人，求长生不老术。
秦始皇没有实现长生不老，但却留下了丰厚的政治遗产。秦朝开创了中国封建社会的基本制度，所谓“百代都行秦政法”。以自耕农所有制为主的土地制度，比欧洲中世纪领主制度更加先进和文明。秦代实现了大一统，政治上实行集权，主张抑制和打击豪强，遏制土地的兼并，有效维护了我们这个农业大国的“超稳定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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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台养马岛的秦始皇像】
不过，封建社会“超稳定结构”也阻碍了工业化。近代以来，一盘散沙的小农经济在工商资本冲击下陷入动荡和分化，晚清和国民党政府没有解决“耕者有其田”的问题，所以无法集中资源启动工业化，被历史所淘汰。
中国共产党的成功，离不开顺应了农民对土地的需要。中国共产党解决了农村问题，农村实行了彻底的土地革命，建国后又相继进行了农业集体化和包产到户两场伟大变革。
毛泽东对中国历史有透彻了解。他紧紧抓住中国几千年历史的一条主线：小农经济必然走向两极分化，最终逼得农民走投无路，起来造反，推翻旧王朝，周而复始，没有出路。新中国要彻底避免兴衰成败的“历史周期律”，就要从两极分化的源头——土地所有制及其生产关系着手。一家一户单打独斗，抗击不了自然灾害，必然会两极分化，也无法支持工业化，不可能使广大农民共同富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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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之后，联产承包解放了生产力。同时，邓小平也意识到，中国未来一定还要走集体化道路。他多次强调：“我们总的方向是发展集体经济”，“不向集体化集约化经济发展，农业现代化的实现是不可能的”。
改革永远在路上。改革开放几十年后，中国农村又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新挑战：
一家一户的小农，实现温饱之后，却无力实现产业升级；城镇化吸收了大量农村精英和年轻人，不少村庄变成了留守的家园：地没人种，老人不得赡养，儿童得不到照顾，家庭美德受到挑战；许多落后文化和社会丑恶现象死灰复燃；一些基层党组织党支部缺乏威信，甚至形同虚设，黑恶势力趁虚而入，把持村庄……
如何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把农村重新组织起来？能不能找到一条既适应市场经济、充满生机和活力，又能让集体变得强大有力，实现共同富裕的道路呢？
几十年来，中华大地上涌现出星罗棋布的集体经济明星村：浙江的滕头村、河北的周家庄（乡）、山西的大寨村、江苏的华西村、河南的南街村、贵州的塘约村……包括这些“明星村”在内，全国有数千个以集体经济闻名的村庄，绝大多数成为农民致富和乡村振兴的先锋。
可是，这些村庄分散在全国各地，除了周家庄是乡之外，大部分还停留在一个个村的规模，而且或多或少有各自的特殊性。
纵观全国，还没有一个县、一个市，大范围、普遍性地回答如何发展农村集体经济的问题。
•这个历史性问题的答案，到底在哪里？
进入新时代的中国，党的核心、人民的领袖、对农村农民怀有深厚感情的习近平总书记，鲜明地提出了“谁来种地、怎样种地”的问题。
时代是“出卷人”，时代也在寻找“答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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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起，在烟台市委特别是市委组织部推动下，做实了党组织对农村经济的全面领导，把农民重新动员和组织起来，开创性地找到了一条振兴乡村的金光大道，成为全国首个在全市范围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的地方。
他们把这条道路叫做“党支部领办合作社”。
目前，烟台市已经有3245个村庄实行了村党支部领办合作社（截至2021年6月），占全部村庄的52%。我在烟台亲眼看到，这些村庄在较短时间内，实现了天翻地覆、脱胎换骨的变化。
——烟台的苹果变了。驰名中外的烟台苹果，近些年遇到了果园老化、果农老化的问题。老树要换新树，也需要改善水利、土壤、技术、营销，一家一户承担不起。烟台通过党组织领办合作社，实现了规模化经营，又把经营收入尽量多分给农民。站在官道镇的山坡上望去，万亩果园连成片，一望无际，碧绿澄澈，这绿色的海洋，会让你感到现代农业、规模经营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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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台的农民富了。2019年6月25日，烟台较早实行党支部领办合作社的东院头村格瑞特果品合作社分红了，村里举行了盛大的分红仪式。以资金入股的社员，每一万元分5000元，土地入股的社员，一亩地分4000元，收益率比任何地租、投资都高得多。看着村民笑逐颜开数钱的样子，你会和他们一样开心，你会感到，习总书记说的“让农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让农民成为有吸引力的职业”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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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变得容光焕发了。过去，在集体组织薄弱的村，基础设施失修、环境脏乱、文化凋敝、封建迷信活动死灰复燃。烟台的村庄，党支部领办了合作社，有了财力，也有了威信，带领群众整治环境、开山治水。整洁靓丽、花草缤纷的村庄回来了，村庄的人气也汇聚起来了。
衣家村这个缺人、缺路、缺水的山沟村，靠着村民的集体劳作，变成了道路通达、水源联通的村庄，踏上了致富的道路。北洛汤村依托集体经济办起了大食堂，70岁以上的老年人可以每天吃三餐，老人可以用土地股份养老，在农村最让人焦心的养老问题，很大程度解决了。老人们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笑逐颜开，让人体验到最温暖的人间烟火。
在城市做生意的回来了，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回来了，年轻志愿者组织起来了。积攒三十多年的垃圾被清理了，淤积三十多年的河道被疏浚了，村民说，合作社一年干了几十年的活……春节、七一、重阳、国庆…许多村都能办一场像模像样的晚会。这些村庄，让人想起中华先贤动人的社会理想：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良田美池，阡陌交通……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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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面貌也焕然一新。烟台市委组织部的同志告诉我，以前，农村书记一般不太能讲，去村里调研，你问一句，他答一句，不问就不说话。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些领办合作社的党支部书记们劲头十足、信心满满，经常是拽着客人不让走，走了这家，还要你再去那家；看了这边，还要你再看那边。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就是通过领办合作社，党找到了群众，群众找到了党，党支部有事做了，渐渐就有威信了，村里也越来越团结了。村干部的责任心和荣誉感被激发了出来，真正找到了和人民融为一体的感觉。
在烟台的走访中，我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多少年没有见到党员和群众这样团结奋斗的场面了”；“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的成就感了”。正是这种荣誉感、成就感，吸引着一大批在外面打拼的“能人”回到农村。他们不忍心看着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村庄走向破败，他们放弃自己的产业和城市的机会，带着初心回到了乡村，带领村民走上了共同富裕的道路。他们改变着乡村，也改变着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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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台的农民合作社，有着自己鲜明的特色。
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党支部领办”。他们创造性地设计，把党建和集体经济结合起来，把中国共产党最大的法宝——组织群众——转化为经济资源。如果你来烟台农村，就会感到“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也是最大的优势”绝不仅是一句口号，而是实实在在地在每个人身边。
烟台的经验，在全国具有突破意义，最大的突破是“全域推进”。同其他地方个别的、零星的“明星村”相比，烟台证明了，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做强农村集体经济不是“个案”，而是具有普遍意义的，只要努力，多数村庄都能做到。他们还证明了，党的领导和经济发展，不是两张皮，更不是矛盾和对立的，党领导农村集体经济是乡村振兴的康庄大道、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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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任烟台市委组织部长于涛和福山南庄村党支部书记彭利民（左）交谈】
建党近一百年来，农村问题始终是革命和建设的中心问题。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改革开放这三大历史阶段，分别以土地革命、农业合作化、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源头，充分证明了农村问题在中国社会主义道路上的关键地位。
2012年以来，中国已经进入新时代，更高地举起社会主义的旗帜，农村作为增长潜力最大、发展不平衡矛盾积累最多的地方，也酝酿着新的飞跃。
因此我们认为，烟台全域推行“党支部领办农民合作社”，是事关全局的重大改革突破，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导下出现的新时代气象，是在党的领导下走乡村振兴新道路的宣言书，同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农业合作化、改革开放初期的包产到户一样，是农村经营体制“第三次革命”，具有开创性的历史意义。
烟台不仅完整地回答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道路”是什么，同时也以小见大，回答了如何处理好党的领导和发动群众、生产关系和生产力、“抓党建”和“抓发展”之间的关系，如何发扬党的传统优势打赢新的斗争等涉及新时代全局的问题。面对“百年未有大变局”和中美贸易战，做大做强做优农村集体经济，是稳定基层的需要，是启动农村这个最大发展潜力的需要，是打赢具有新的历史特点伟大斗争的最大依靠。
那么，烟台的路是怎样走出来的？为什么短短两、三年能有这样大的变化？对其他地方能否复制、推广？带着这些问题，我前后11次来到烟台，请这一改革的领导者、设计者、亲历者讲述他们的心路历程，讲述他们的思考和认识，回顾他们曾经的彷徨和困惑，也分享他们的感动和喜悦。
在苹果园里，在樱桃树下，在纵横成网的水库，在蔬果飘香的山坡，在繁花似锦的农舍，在党旗飘扬的山头……他们的故事，越讲越让我相信，烟台的路走对了，这条路就是乡村振兴的金光大道！
亲爱的读者朋友，请你翻开这本书，和我一起见证历史吧。
江 宇
2020年7月1日
作者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