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查官手记

他写 月亮被钉在天上永不停止发光 鸟儿被钉在空中张开翅膀 鞋跟里的钉子戳进“死去娃娃”的脚跟 雪茄像钉子一样插入被踢飞的帽子部长之口 我被死死钉在作者抹开的繁复梦境中 那里沉默借梦话说出了口 无法言说被言说之后 十余个人物以本无意勾勒的形象死亡再出生 戛然而止的孤鸣勾起的绝不是同情或者批判 圈圈绕中先不问始末走一遭

没落帝国的审慎魅力。挺福克纳的作品，虽然第一次读的人会觉得雾蒙蒙，但这其实是安图内斯作品中最好读的一本了……对向来喜欢花式拐弯抹角的安图内斯来说，如此直接的历史批评此前从来没有，此后大概也只有转换到另一视角的近作《直到石头变得比水更为轻盈》才有。本书的叙事手法其实跟佩佩特拉的《特工雅梅·腚儿大》挺像，只是安图内斯爷爷比佩佩特拉还要擅长不说人话（褒义）而已……

断断续续混混沌沌很费力地读完了，时而一头雾水，时而豁然开朗。毋庸置疑这本小说绝对是大师手笔，把人性的深渊权力的真相剥茧抽丝，撕裂给你看。以及，希望自己有空再看一次，也许可以看得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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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印象最深刻的一本书不是读了两年的《忧郁的热带》，不是因为喜欢电视台读完的超厚《欧洲中世纪史》，其实是这本图书馆往复借阅三次的《审查官手记》，笑。写法非常意识流，语言诗意、轻盈、优美，多重视角叙事文本看得人无比跳跃，我感觉悬浮在一张充满节点的蜘蛛网上，也确实如序章说“不太能被阅读，只能像得病一样慢慢感受”，像梦一样在跟着安图内斯游走，这本是某人年终个人阅读top10之首，我现在立马加入赞美。

题材不如《世界尽头的土地上》吸引我，语言也有些装腔作势，虽然是视角转换的写法，但能明显感觉到是安图内斯套了个皮在模仿不同身份的叙述者说话，模仿到女性的时候尤其显得蠢笨。一些男性作家意淫的女性好像没有心智，只会对着父权的胯下之物顶礼膜拜然后被命运之手拨向结局，我觉得原因不在于她们是故意被塑造成被庄园主强迫不会反抗的厨娘，只是这些男性作家的写作就是又蠢又无聊。

又是一本我以为我不会读完的书，读第一个第二个小节的时候读者会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本书要讲什么。叙述的时间线时而在现在时而在过去，中间夹杂着一句两句话不断重复——随后我们会明白它准确地还原了“回忆”这个动作。我们的记忆就是这样运作的，过去与现在交织，以一个又一个跳跃的场景和记忆深刻的某个瞬间完成对某人的重现。这本书就是这样一个类似于由回忆和口述组成的故事，以独裁政府的部长和他周围的人的回忆来还原葡萄牙独裁政权末期的革命和反殖民运动之下，权力迭代、将周围的人们一同拉下泥淖的过程，读者承担了审查官的角色，在形形色色人的絮叨中梳理事情的样貌。同其他地方一样，人们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手上大大小小的特权互相倾轧，踩着别人维护自己的生活并攫取更多，体面和不体面的人皮之下都一样卑劣，只有手上沾着鲜血的数量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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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反复地冲进庭院，手臂反复地环上颈脖，病犬反复地死去，乌鸫反复地飞离枝头，部长反复地徘徊——其他人也一样，反复地回到记忆里的某个位置，又反复地崩塌。然而这种赋格没有积攒出决堤的绝望，更像它纪述的所有的事情那样轻易就消散了，因为连主人公们也对自己的诉求极为模糊，似乎可以佐证人类和社会都仅仅是无意识的发展（或曰堕落）。总体上读起来非常挫败。

一切都在不可避免地倾颓，一场噩梦中连绵的呓语。我恐惧安图内斯笔下的世界，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世界了，还有极强的传染力；但我又无法抑制地亲近着它，这恐怖的丑陋的肮脏的躁动的衰老的，不管怎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