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食物注定要被人吃掉,假如食物真是一种艺术,那么我们欣赏这种艺术的唯一方式便是毁灭它。
想象一下烟花,特别是蔡国强那些爆炸艺术。当你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们在半空绽放的同时,可曾意会得到那是一个消失中的艺术?我们总是把毁灭与创造视为相反的过桯,又总是把艺术和创造联系起来,觉得艺术绝对不是毁掉什么,而是在创造一些东西。可爆炸难道不是一种终极的毁坏吗?烟花难道不就是一连串的破坏与消亡吗?我们欣赏烟花,其实就是在欣赏损毁的壮美。
同样的,饮食也是如此。我们有时候会用“干掉”去形容进食,比如说“干掉一碗面”,“把整桌菜干掉”;那个“干”字正正是最粗暴的破坏。形容一顿吃完的饭,我们会说那场面真是“狼藉”;这岂不是一桩惨案的遗留现场?
只有透过吃的动作,我们才能完整体验食物之美,才能领会食物作为一种艺术的精髓。可是吃的动作同时也就是一种破坏、吞没与消化。食物一生的高潮在于它的死亡,不消灭食物,我们就无从欣赏食物。饮食艺术乃是一种关于毁灭和败亡的残酷的黑色艺术;最美的刹那,就是崩解朽坏的一刻。